夜裡的醫院依舊靜謐，但嬰兒室裡卻是一片輕柔的躁動。
玻璃窗後，幾個襁褓中的新生命在哭喊，聲音尖細卻澄澈，像一種原始的樂音。
Miriam 靜靜站在玻璃前，雙手插在白袍口袋裡，目光柔和。
她的朋友剛剛生下第一個孩子，還在恢復室休養。
而她，替朋友看著這個小小的生命——皺巴巴的皮膚，微微握緊又放鬆的小拳頭，還有尚未睜開的眼皮。
她的嘴角慢慢揚起一抹幾乎不被察覺的微笑，那笑容帶著疲憊，卻比手術室裡任何一次成功的搶救都要輕盈。
「我還以為妳只會在救活病人的時候笑。」
低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Miriam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她沒有掩飾，只是淡淡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開始』。
不是延續，不是搶救，而是真正的……開始。」
Lucian 走到她身旁，目光也落在玻璃窗後的小嬰兒身上。
他神情淡漠，卻因 Miriam 的笑意而顯得有些錯愕。
「對我來說，這樣的場景並不常見。」
「因為你只看見終點。」Miriam 側頭看他，眼神帶著一絲打趣。
「可對我而言，這樣的哭聲提醒我——每個靈魂不是從你那裡開始，而是從某個未知的地方被送來。」
Lucian 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語氣帶著哲理般的低緩：
「哲學家們爭論了幾千年。柏拉圖說靈魂早已存在，只是藉由身體誕生；亞里斯多德認為靈魂是形體的『本質』；而現代科學則告訴妳，一切只是基因與細胞的組合。可對我而言，我既沒有見過靈魂的起點，也無從阻止它的到來。
我只負責送別，卻無法迎接。」
Miriam 靜靜聽著，神色並不悲傷，反而多了幾分溫柔。
「也許吧……但正因為如此，今天你該好好記住。」
Lucian 側過頭，看見她唇角依舊留著那抹笑。
他心口微微一緊，像是又被什麼陌生的情緒勾動。
那笑容沒有嘲諷，沒有反駁，只有純粹的感恩。
在那一刻，他忽然覺得——生命的開始，與死亡的終結，或許並不是兩條分離的線，而是一個圓。
「妳笑起來，比妳爭辯時可怕得多。」他低聲說。
Miriam 輕輕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只是把視線重新投向玻璃後的嬰兒。
她低聲喃喃：「希望他能好好走完屬於他的時間，不管短暫還是漫長。」
Lucian 沒再回答，只是靜靜站在她身邊。
對他而言，這一夜的哭聲和她的笑容，一同刻進了記憶裡，比無數死亡的靜默都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