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部的一個小村落,人人以果園維生。每到夏季颱風季,農人最怕的不是大風大雨,而是果實一夕之間被打落、毀壞。為了守護心血,許多人乾脆在果園裡搭起工寮,日夜輪流值守,甚至直接睡在果樹之間。
那年颱風來得兇猛。姨丈帶著表哥們,忙了一整天,替果樹套袋、鋪黑布、固定支架,好不容易才把防災措施做妥。風雨漸起,姨丈卻堅持要留在工寮看守。
「阿爸,一起回去啦,這樣太危險了!」表哥們一再勸阻。
姨丈只是搖頭,堅定地說:「我走了,這片果園怎麼辦?你們先回去,我守就好。」
無奈之下,表哥們只好先行離去,留下姨丈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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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風雨逐漸加大。鐵皮搭建的工寮被颶風拍打得嘎嘎作響,四面牆板抖動,彷彿隨時會被掀翻。唯一的光源,是頭頂垂吊的一顆燈泡,忽明忽暗,搖搖欲墜。
姨丈草草蒸了顆包子,吃完便準備合眼休息。
凌晨三點,突如其來的「砰砰砰」敲門聲,把他驚醒。
他猛然坐起,大聲問:「誰啊?」
外頭只有呼嘯的風雨,沒有半點回應。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卻在靜默片刻後,再次聽見「哐哐哐」急促的敲擊,這回更大聲,鐵門震得響徹夜裡。
姨丈心頭一沉,順手抄起一根木棍,緩緩走向大門。
「你是誰?」他再度問。依舊無人回答。
他小心翼翼拉開門栓,探出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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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裡,站著一個女子。
她渾身濕透,頭髮凌亂,臉色慘白,雙眼直直凝視著姨丈。奇怪的是,她沒有穿鞋,腳上盡是泥濘,背後卻還背著一個包包。
姨丈心生憐憫,想著外頭風雨如斯,若不收留恐有危險,便將她領進屋裡。
他倒了杯熱水遞上,女子接過來,僅是點頭,未發一語。姨丈以為她是被風雨嚇壞了,又找出毯子給她,將行軍床讓出來。
「妳先休息吧,等明天天氣轉好再走,外頭太危險。」他交代完,自己則趴在桌上打盹。或許是風聲夾帶的疲憊,他很快便頭昏眼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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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公雞啼鳴。
姨丈醒來時,女子已不見蹤影。屋裡毯子還在,杯子也擺在桌上,卻空無一人。他以為她早早離開,心裡雖疑惑,仍先出門巡視果園。
走到園子中央的魚塭時,他猛然停下。
水面漂著一個背包,正是女子昨夜背著的那一個。
他心頭一緊,立刻打電話報警,並通知表哥趕來。
警方與消防隊抵達後,姨丈一五一十地說明昨夜情況,還特意指認女子用過的杯子。隨即,消防人員下水打撈,先取回背包,再深入池底。
不久之後,一具女屍被抬了上來。
那是同一名女子。她的身體浮腫潰爛,手臂與小腿多處殘缺,顯然早已被魚啃咬。
姨丈臉色煞白,幾乎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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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展開調查。奇怪的是,女子身上沒有任何證件,無法辨識身份。杯子上檢出的指紋,只有姨丈與表哥的,完全沒有女子的痕跡。
更詭異的是,法醫鑑定死亡時間至少已超過一星期。
這意味著,昨夜出現在工寮敲門的「女子」,早已死去。
消息傳開後,村裡人心惶惶,尤其姨丈全家,自此蒙上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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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塭靠近山邊,旁邊有條舊棧道,是日據時代留下的路線。偶有登山客經過,但女子究竟是不是外來登山者,至今無從查起。
最後,由於查不出真實身份,她被當作無名屍處理。姨丈與姨母仍親自前往殯儀館祭拜,祈求她能安息,也希望真相有朝一日能大白。
只是,自那以後,果園裡的那個魚塭,再也沒有人敢靠近。夜裡經過時,風聲與水波聲總讓人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