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台空無一人,只有風聲低迴。
Miriam 靜靜坐著,手裡捧著那個黑羽瓶,目光投向遠方的燈火。
「我一直想成為醫生,」她輕聲說,「醫生不能選擇病人,不管貧富貴賤,到我手上我的職責就是救人,哪怕他做了最大惡極的事,我不是法官,審判他不是我的任務,就像你,你不是劊子手,你只是送行者。上天很公平的是每個人都躲不了生老病死,只是形式不一樣罷了。當醫生,我不用去想這世界的善惡分別,我沒那麼偉大覺得自由拯救生命,只是覺得生命到我手裡,就是我要守護的,那個感覺很帥氣。」
Miriam 眼裡有光芒,字字句句都極為真誠,
Lucian 沉默地聽著,夜風掠過他鬢角,像在攪動一場沉睡的記憶。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低得像風底的沙礫:
「妳說這話的時候,比我年輕時勇敢多了。」
Miriam 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側頭望向他,眼神裡帶著那種「說或不說都尊重」的平靜。
Lucian 望著夜空,手指緊握,像是抓住一段深埋的痛。
「很久以前……我不是死神。我是人,也是虔誠的信徒。」
他頓了頓,聲音沙啞,「那時的我,相信神明會庇護一切。」
風聲在他周圍打轉,他緩緩說下去:
「可瘟疫來的那一年,我失去了全部:城池、子民、妻子、還有我的孩子。我從領主變成屍山血海中的囚徒,向神祈禱,卻等不到任何回應。有一夜,我抽出長劍抵在自己喉嚨,詛咒那我一直信奉的古神。」
Miriam 屏住呼吸,心口一陣收縮。
Lucian 抬起頭,眼神深暗如深淵:「就在那一刻……古神對我說話了。」
夜風忽然止息,像是整個天台都屏住了氣息。
> 「祂對我說:
『你們視死亡為結束,視失敗為羞恥,視遺忘為虛無。
但就如同大地的律動,有晝有夜,有生有死;
靈與無形並非對立,而是同一條河的兩岸。
開始即是結束,結束亦是開始。
你們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孤單與不明白。』」
Lucian 的聲音變得低沉,幾乎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 「祂說:
『我需要有人明白死亡的意義,也明白活著的意義。
去吧,帶領所有亡靈前往彼岸花海;
不干涉他們的命運,不告訴他們前方會有什麼,
只是目送,只是陪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永恆。』」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像在回想那聲音帶來的重量。
「那之後,我成了死神。」
Lucian 的語氣沒有神祇的威嚴,只有一個男人的疲憊與孤寂。
「不屬於光,也不屬於暗。只是一個永遠送別的影子。」
Miriam 靜靜聽完,沒有說話。
指尖在微微顫抖,卻沒有淚水,只有一種深到極處的疼惜。
她慢慢伸出手,覆上 Lucian 的手背,聲音溫柔卻堅定:
「你以為你在送別他們,其實……你也在陪伴他們。
Lucian,你不是沒有心。你只是比任何人都懂孤單。」
夜空靜默,風聲低迴。
Lucian的喉嚨發出一聲幾乎不可察覺的嘆息,他的眼神第一次動搖——那是死神才有的悲傷,也是人類才有的渴望。
Lucian低下頭,黑羽在夜風中微微震顫,像是映照著他心底無聲的掙扎。
——我能護得了妳嗎……
他沒有說出口,只在心裡默念。
Miriam靜靜凝視著他,像是讀懂了他的心思。
她握緊掌心的黑羽瓶,神情柔和卻堅定。
「我不需要你保護我。」
她的聲音平靜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在夜空裡發光。
「過去你沒辦法挽回的事情,我替你感到遺憾。」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不是脆弱,而是從容。
「但我不是需要被人拯救的弱女子。」
夜風撫過她的髮絲,她的眼神深深望進Lucian的眼裡:
「我說過,如果真的死亡到來……我會很高興。」
她停頓了一下,唇角輕揚。
「因為你在另一邊等我。」
Lucian怔怔看著她,胸口那股陌生的痛感愈發清晰,卻混著一種說不出的顫動。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女人的勇氣,比自己千年的孤獨更強大。
夜空寂靜,黑羽在他背後無聲張開,像兩道暗夜的翼,將這一刻完整地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