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最殘忍的地方,並不在於它從不預告,而在於它總是發生在一切看似已經準備好的時候。
Miriam 的陣痛來得很慢,卻異常堅定。像潮水,一次一次,沒有要退去的意思。她清楚地感覺到身體正在走向某個無法回頭的邊界,但心卻出奇地平靜。她沒有恐懼,甚至沒有慌亂,只是在每一次疼痛之間,輕輕呼吸,彷彿在替腹中的孩子鋪出一條通往世界的路。
冥界的另一端,Lucian 終於低下了頭。
古神的聲音沒有情緒,只陳述法則。生死不可逆,事件不可改,萬物必須照既定的秩序完成自己的段落。但祂給了他一個選擇,一個近乎殘酷的交換。孩子可以活下來,健康無虞,卻必須由 Lucian 親自帶回冥界扶養,遠離人間,不得告知身世,不得留下任何指向 Miriam 的痕跡。
Lucian 咬緊牙關。
他從來不曾如此痛恨永恆。
那一刻,他甚至寧願自己只是個會老會死的人,而不是被迫看著愛一點一點被規則拆解的存在。
但他答應了。
不是因為妥協,而是因為他知道 Miriam 會怎麼選。她從來不是為了違抗命運而活,她只是希望愛能留下來。哪怕只留下一種形式。
答應的那一瞬間,Lucian 幾乎是奔向人間的。他的翅膀劃破夜色,時間在他腳下失去意義。他來得很急,卻仍然差了一步,差在命運從來不等任何人。
Miriam 已經被移回床榻,臉色蒼白,呼吸卻還穩定。她睜著眼,像是在等一個熟悉的身影。
當 Lucian 出現在她視線裡時,她沒有驚訝,反而輕輕地笑了。
那是一個極其安靜的笑,像終於放下了一件懸在心裡很久的事。
他跪在床邊,握住她的手,手心冰冷得不像活人。他想說的話太多,卻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全部潰散,只剩下最原始的情感。
他告訴她,他多愛她。不是一句,而是一遍又一遍,低聲地,貼近她的額頭,像是想把所有來不及的歲月都壓縮進這幾個字裡。他告訴她,孩子很健康,很安靜,心跳穩定,沒有任何問題。他會親自照顧她,守著她長大,哪怕必須用最殘忍的方式隱瞞。
Miriam 聽得很專心。
她沒有問為什麼他來得這麼晚,也沒有問代價是什麼。那些問題在此刻顯得多餘。她只是輕輕點頭,眼神溫柔得幾乎讓人心碎。
她對他的缺席,沒有一點怨懟。
因為她一直都知道。
知道他不是不來,而是被世界攔住了。
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見他,對她來說已經是恩典。她甚至有些高興,高興自己終於可以親口告訴他,她從未懷疑過他的愛。
她把床邊那本已經翻得柔軟的書交給他。
那是《追憶似水年華》。
她說,這本書陪了她很久。當時間變得模糊,記憶反而會變得清晰。她希望孩子有一天能讀到,哪怕不知道那是母親留下的,也能在字句之間感受到被溫柔對待的世界。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沒有一絲恐懼。
最後,她請求他一件事。
她說,如果可以,請把她葬在那片彼岸花海。不是因為那裡靠近冥界,而是因為那裡曾經盛滿他們的夕陽。她想讓自己躺在紅色之中,像一段永不褪色的記憶。
她還說,請一定要守護他們的女兒。
Lucian 沒有說話,只是點頭。他不敢開口,怕一出聲,整個世界就會碎裂。
Miriam 閉上眼之前,表情安詳得像只是準備睡去。她的手仍然留在他的掌心,溫度慢慢退去,卻沒有帶走任何愛。
那一刻,Lucian 明白,她把世界交給了他。
不是責任,而是信任。
窗外的天空正好轉暗。遠方的彼岸花在風中微微晃動,紅得安靜而盛大。
而冥界,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知道,一個新的存在,正在被愛完整地送到未來。
-------全文完------
****終於把番外寫完了****
有點結束的太倉促,但靈魂標本室對於他們的女兒已經有詳細的描述就不多寫了,Miriam 下線的很快,但我實在不想把她描述成戀愛鬧還是非要依靠伴侶不可的弱女子,所以勇敢生下寶寶並一直給予lucian 肯定跟滿滿的愛,是我希望的,也希望讀者都能是在感情中還可以保有自己且有能力愛人的人,以上~~~感謝一直追更新的讀者們🙏🙏🙏🙏🙏日後有新工作再麻煩大家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