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深處，黑暗像是被千百年壓縮後的沉默，厚得無法被刺穿。
Lucian 被召喚到古神面前時，四周的空氣像石頭一樣僵硬，每一次呼吸都像把冰灼進肺裡。
他知道 Miriam 的決心，也知道腹中的孩子開始微弱跳動。
他能感覺到——那不是有形的感知，而是一種突破死界規則的震盪，如同有一束光膽敢從他的永夜裡長出來。
古神的聲音從虛無深處響起，無怒、無情、無波動：「Lucian，你越界了。」
Lucian 直挺地站在黑暗中，那沉默像是刀口。
他的聲音低啞卻穩定：「若越界能換她平安——我願意。」
冥界像被撥動的巨鼓，嗡嗡回響。
古神的形體開始聚合，像光影逆流而成，一尊無法形容、無法直視的古老存在逐漸浮現在黑暗中央。
「你想守護她？」古神問。
「是。」
「你想守護她腹中的生命？」
「是。」
古神停頓了一瞬，那片刻彷彿讓整個冥界都陷入真空。
「Lucian，你忘了你是什麼了。」
古神的聲音沉了下去，像洪流前的低吟。
Lucian 緩緩抬起頭，他那雙歷經千年死寂的黑眼裡，此刻帶了真正的炙熱。
「我沒有忘記。我只是....第一次不想再只做死神。」
這句話像是劈裂天際的雷，古神周圍的空氣瞬間震碎成鋸齒般的陰影波紋。
古神的語調像刀刃貼到骨上：「人神之間的情愛，從來都是禁忌。因為那會使生死失衡。」
Lucian 發出一聲冷笑，那笑像被壓抑太久的嘲諷，鋒利得能劃破黑暗。
「失衡？」
他往前一步，指尖幾乎碰到古神的影。
「生死原本就不平衡。你讓我一個人承受所有的離別、所有的哀號、所有的終點——卻不准我抓住唯一想保護的生命？」
古神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沉默比風暴更殘忍。
Lucian 的聲音開始破裂，他壓抑了太久的痛從胸腔深處翻湧上來：
「永恆？你以為那是恩賜？」
他發出第一次像吼、像哭、像活過來的咆哮，
「那根本是詛咒！」
冥界的石壁因他的怒吼震顫，陰影開始崩散。
「永恆是折磨！」
Lucian 步步逼近，
「是無止盡的哀悼、無止盡的失去、無止盡地看著每一個生命凋零、看著每一個靈魂在我手中沉下去！你要我忍、要我守、要我冷、要我無情...但我從來不是你創造的兵器！」
黑暗像被他的聲音點燃，形成層層漣漪。
古神終於低聲開口：
「Lucian，曾經有一位死神，也像你一樣認為永恆是囚籠。他愛上一個凡人，為了守住她，放任萬物混沌。千萬靈魂無法離界，世間無法化生。世界枯萎了一個紀元。」
Lucian 被這段真相震得後退半步。
古神繼續道：「他愛得越深，世界毀得越快。於是，我親手將他抹除。」
Lucian 的指尖微微顫抖。
他第一次明白，自己正站在另一位死神曾經跌入的深淵邊緣。
而 Miriam 和孩子，是他破戒的理由。
古神伸手，萬千命運線如蛇般纏上 Lucian 的四肢。
「Lucian，你正在重複他的錯。」
「錯？」
Lucian 嘲諷地笑，那笑聲像碎裂的玻璃。
「錯的不是我，是你。」
他狠狠瞪向古神，那是比死亡更決絕的目光。
「是你害死了那個死神。」
古神的影子震動了一瞬。
Lucian 步步逼近，像燒紅的鐵鍊被拉扯：
「你以秩序之名，殺死所有懂得愛的存在。生，必須在你掌控的框架裡活；死，必須按你的規則沉。你以為這是神的職責？這是懦弱，是恐懼，是你害怕愛比你強大！」
古神沉默，沉到彷彿要把整個冥界凍住。
Lucian 喉結上下顫動，他像是詛咒又像祈求般低吼：
「我不屑永恆。永恆只讓我痛，只有她..只有她和我們的孩子..讓我第一次感覺我不是空的。」
那一句「我們的孩子」像利刃直接插入古神的神性深處。
古神終於怒了。
冥界的光全部熄滅，只留下一片巨大的、深不可測的黑洞。
那是天罰的前兆。
「Lucian。」
古神的聲音響起，像毀滅之鐘敲響。
「我不能容許你存活於人間。我不能讓那孩子存在於命運之外。」
Lucian 瞳孔驟縮。
古神舉起手，封印的符紋如雷電般窜出，鎖向 Lucian。
Lucian 吼得像從胸腔深處撕裂而出：「你敢動他們！」
「為了世界，」古神冷酷地宣告，
「我必須將你封印於冥界深淵。
為了秩序，我必須斬斷你與她的命運。
為了永恆，我必須讓你忘記她。」
「不！！！」
Lucian 猛撲向前，像要突破千年的禁錮。
但黑暗巨浪已經卷起，把他整個吞沒。
封印落下瞬間，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吼出一句足以震裂天界的聲音：
「她是我的光——你永遠滅不掉！！！」
冥界深淵關上。
世界從此裂成兩半：
一半是 Miriam 的等待。
一半是 Lucian 的囚籠。
而古神第一次，明顯地，
害怕了。
----待續---
PS.該篇小說下一篇開始正式更名為
《墜羽記》
仍然是屬於《靈魂標本室》的番外篇，
只是我這個進度很打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