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二十四歲。
她對傳統信仰幾乎一無所知。不燒香,不拜拜,也分不清道教與民間信仰的差異。她只是單純地相信朋友。
那位朋友告訴她,她的八字特別,命格罕見,天生與「靈山派」有緣。不是每個人都能被看見,更不是每個人都會被選中。
第一次踏進那間宮廟,是在山腰。水泥階梯被香灰與雨水浸得發黑,牆上貼滿退色的符紙與紅榜。
殿內光線昏暗,只有長明燈搖晃著微弱的火焰。
主殿中央供奉的神像面容莊嚴,卻因年久失修,漆色龜裂,眼神在燈影中顯得異常深邃。
師父看了她一眼,說她是被點名來的。
那一刻,她感到一種被肯定的悸動。
人生第一次,有人用如此篤定的語氣告訴她,她是特別的。
從那天起,她成了宮廟裡的核心宮生。
每週固定報到。清晨修心,夜晚誦咒。她被要求背誦繁複的咒語,學習畫符、焚符、掐訣、持令旗,甚至練習操作法器。銅鈴、法劍、令牌,每一樣都被賦予不可質疑的神聖性。
師父不斷提醒,動作若錯,會引來不好的東西。
她開始相信自己真的正在成為一名道士。
然而修煉尚未完成,她就被帶上了祭壇。
那是一場未事先說明的祭改儀式。
她被要求換上法衣,赤腳站在符陣中央。香煙濃得讓人窒息,咒語聲像低頻的嗡鳴在耳邊盤旋。
師父的聲音忽遠忽近,法器敲擊地面的聲音規律而急促。
她被告知,她的命格太重,需要先「處理」。
那一晚過後,她開始做夢。
夢裡,她總是站在同一座殿裡。
神像沒有臉,只有黑洞洞的眼窩。
有人在背後念她的名字,語氣不像祝福,更像點名。
她醒來時,心臟狂跳,身體像被抽空,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靈力。
她只知道,只要她出現,法會就「順利」。
師父這樣說,其他宮生也這樣說。於是她被不斷要求協助法會,接觸更多儀式,承擔更多責任。
當她感到不適,師父說那是靈在動。
當她頭痛、失眠、嘔吐,旁人說那是修行必經的過程。
她不敢拒絕。
直到有一天,她說她想離開。
空氣瞬間變了。
師父不再慈祥,語氣冷硬地說她忘恩負義。其他宮生輪番上前,有人哭訴她會害整個宮廟出事,有人警告她若退出,神明不會放過她。
有人低聲說,她的命已經被登記,走不了。
甚至開始出現咒詛。
她被告知,若執意離開,家人會出事,身體會垮,運勢會毀。
她開始害怕黑暗,害怕聲音,害怕任何與宮廟相關的事物。
她的身體迅速虛弱,長期低燒,胃口全失,夜裡反覆驚醒,像剛從災難中倖存。
醫師診斷她為重度憂鬱與創傷反應。
她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慢慢回到現實。
多年後,她仍說不清那段經歷裡,是否真的存在所謂的靈力。
她無法證明那些儀式是真是假,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曾被什麼影響。
但她知道,有些傷不是鬼神造成的,而是人。
這是一個真實案例改寫而成的故事。
不論信仰為何,敬畏本身不該來自恐嚇。
真正的神明,不會靠情緒勒索來要求臣服,更不會以恐懼與金錢作為交換。
若一個信仰需要你失去自由、健康與尊嚴,那麼你需要敬畏的,或許不是神,而是操弄神之名的人。
**此篇故事來自真實故事改編,若要搬移請告知原著**